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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著名作家劳伦斯以小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儿子与情人》而闻名，但他在诗歌、评论和绘画方面也很有造诣。劳伦斯的杂文充满激情和个性，态度鲜明，带有浓厚的思辨色彩。其中，《美国古典文学研究》更是被誉为“现代文学批评中不可多得的杰作之一”。那么，作为一个以小说赢得声誉的创作者，劳伦斯是如何看待小说的重要性的呢？

以下内容摘自劳伦斯的《读书随笔》。字幕是编辑加的，不归原文所有。已经出版社授权出版。

劳伦斯《阅读随笔》，作者]D.H .劳伦斯，陈译，商务印书馆，2022年1月。

我生命中的一切都是我的。

我们对自己有各种各样奇怪的想法。我们认为自己要么是有灵魂的肉体，要么是有灵魂的肉体，要么是有思想的肉体。Sano公司的男士Sana。(拉丁语:健康的头脑寓于健康的身体之中。引自古罗马诗人尤维纳利斯的讽刺诗。)喝了几年的酒，把瓶子扔掉，瓶子当然是我们的身体。

劳伦斯(戴维·赫伯特·劳伦斯，1885—1930)是二十世纪英国小说家、批评家、诗人和画家。

这是一种荒谬的迷信。既然我的手能写下这些充满智慧的文字，为什么我觉得与指挥它的头脑相比，它算不了什么？我的手和我的头脑或思想真的有巨大的差别吗？我的手是活的，它闪耀着自己的生命。它接触周围世界上所有奇怪的东西，知道很多东西，也知道很多东西。

当我的手写下这些字时，它快乐地滑动，像草蜢一样跳出笔画。感觉这个书案很冷，我写太久会生出一些小麻烦。它有一些自己的小想法，就像我的头脑、我的思想或者我的灵魂是我一样，它真的是我。既然我的手是真正活着的，也就是活生生的我，为什么我觉得有一个我比我的手更配得上我？

当然，在我看来，我的笔是没有生命的。我的笔是一个活生生的我。我活着直到我的指尖。

电影《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剧照(2015)。

我生命中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手上的每一根毛细血管，每一个斑点，每一根头发，每一条皱纹都是活的。任何属于活着的我的东西都是我。我的指甲是我和无生命的宇宙之间的十只小胳膊。他们可以在活生生的我和我的笔之间跨过神秘的卢比孔河，在我看来是没有生命的。

那么，既然我的手是活的，我也是活的，怎么能说那只是一个酒瓶、一个锅、一个铁罐、一个陶碗之类的东西的废话呢？的确，如果我切到手，它会像罐装樱桃一样流血。然而，被切开的皮肤，流着血的血管，看不见的骨头，却像流动的血液一样鲜活。所以锡罐、陶碗之类的东西都是扯淡。

如果你成为一个小说家，你就会明白我的话的真实性。而如果你是牧师，哲学家，科学家，或者白痴，这大概就是你无法理解的原因。如果你是牧师，你说的是天堂里的灵魂。如果你是小说家，你知道天堂在你的手掌里，在你的鼻尖上，因为它们都是活生生的；既然他们是活着的，而且是活生生的人，那一定比你说的天堂要真实得多。天堂是来世的事，但至少就我而言，我对此不太感兴趣。

我认为自己优于圣人、科学家、哲学家和诗人。

如果你是一个哲学家，你说的是无限全知的纯粹精神。但你随便翻开一本小说，马上就会明白，你说的无限，不过是我刚才说的锅的把手，是我的身体；至于认知，当我把手指放进火里，火会痛苦地燃烧它。这种感觉太强烈太深刻了。相比之下，涅槃的感觉只有空才能想象得到。是的，我的身体是活的。我明白。我知道得够深了。至于所有知识的总和，并不比我身体所知的多多少。亲爱的读者，你的身体知道很多。

这些该死的哲学家，说起话来好像变成了蒸汽，好像变成蒸汽后比穿衬衫时重要多了。都是废话。每个人的生命都在指尖终结，哲学家也不例外。那就是他这个活人的下场。至于从他身上发出来的话语、思想、叹息、憧憬，不过是以太中无数的振动，根本没有生命。但如果把这些振动传递给另一个人，他可能会把这些振动吸收到自己的生活中，他的生活可能会焕然一新，就像变色龙从黄石爬到绿叶一样。

话虽如此，仍然改变不了哲学家和圣贤的所谓精神、启示和训诫是没有生命的，就像无线电报一样，只是以太中的振动。所有这些精神上的东西只是以太中的振动。如果你，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以太中的这种振动而返老还童，那是因为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你尽一切可能去获取营养和动力。但是说传递给你的启示或精神比你的精力充沛的身体更重要，那是无稽之谈。你还不如说桌上的土豆更重要。

电影《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剧照(2015)。

除了生命，什么都不重要。就我个人而言，除了在生物中，我在任何地方都看不到生命。资本生活只属于活着的人。即使是雨中的卷心菜也有生命。所有的生物都是神奇的，所有的死物都是生物的附属物。一条活狗胜过一头死狮。但是活狮子比活狗好。C'est la vie(法语:这就是生活)！

圣人、哲学家或科学家似乎都不可能坚持这么简单的道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汉奸。圣人的愿望是把自己作为精神食粮奉献给众生。阿西西的圣方济各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天使蛋糕，这样每个人都可以吃一块。但是天使蛋糕毕竟没有真人好吃。可怜的圣方济各在弥留之际，大概是这样向自己的身体道歉的:“原谅我吧，我的身体，这些年来我真的对不起你了！”对身体来说不是圣饼。不能给别人吃。

哲学家是另外一个故事，因为他会思考，所以他得出结论，只有思想才是重要的。它就像一只兔子，因为它能拉出一些小粪球，所以它断定除了小粪球之外，一切都无足轻重。至于那个科学家，只要我还活着，他对我来说绝对没用。在科学家眼里，我已经死了。他把我死去的一部分放在显微镜下，说那是我。他把我撕成碎片，说这一块先是我的，然后那块才是我的。按照科学家的说法，我的心、我的肝、我的胃，一直是科学意义上的我；这样看来，我要么是大脑，要么是神经，要么是肾脏，要么就是组织科学里比较新潮的东西。

我在此断然否认我是灵魂、身体、头脑、智力、头脑、神经系统、肾脏或我身体的任何其他部分。整体大于局部。因此，作为一个活着的人，我比我的灵魂、精神、身体、头脑、意识以及任何只是我的一部分的东西都要大。我是一个人，我活着。我是一个活着的人，只要可能，我决心继续做一个活着的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因为这个原因，我成了一名小说家。作为小说家，我觉得我比圣人、科学家、哲学家、诗人都强。就人而言，都是大师，却永远无法把握活人的全貌。

小说是能充分反映生活的书。

小说是能充分反映生活的书。书不是生活。它们只是来自以太的振动。但小说作为一种震动，可以让整个活着的人颤抖。这种振动是诗歌、哲学、科学或任何其他书籍的振动所无法比拟的。

小说是一本生活的书。从这个意义上说，圣经是一部伟大而令人困惑的小说。你可能会说，这是关于上帝的。但它写的是活人。亚当、夏娃、撒莱、亚伯拉罕、以撒、雅各、撒母耳、大卫、拔示巴、路得、以斯帖、所罗门、约伯、以赛亚、耶稣、凯尔、犹大、保罗、彼得，自始至终，这些不在世的人是什么？是活人，不是活人的点点滴滴。甚至上帝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在荆棘火焰中向摩西的头扔石头。

我真诚地希望每个人都开始理解我的意思，以及为什么小说作为以太中的振动是极其重要的。柏拉图与我理想中的完美产生了共鸣。但它只和我的一小部分产生共鸣。在这个奇怪的生物结构中，只有一小部分是完美的。《登山宝训》与我的无私精神产生共鸣。但引起共鸣的只是我的一小部分。十诫让我邪恶的本性颤抖，警告我如果不看好自己，就会变成小偷。但即使是我邪恶的本性也只是我的一小部分。

我很高兴让我所有的小部分都为生命和生活的智慧而颤抖。但我最大的愿望是，整个我都会颤抖。

电影《儿子与情人》(1960)的剧照。

当然，这种震颤只能发生在我这个活物的心里。

然而，虽然这种震颤可能因为传播而发生，但只有把整部小说都传播给我，它才能成为现实。圣经——必须是完整的圣经——还有荷马和莎士比亚的作品，都是古代顶尖的小说。它们都以其所包含的一切影响着所有的人。换句话说，它们影响的是整个活着的人，而不是其中的任何一部分。他们让整棵树焕发新的生命，而不仅仅是促使它向特定的方向生长。

我不想再往某个方向成长了。而我会尽力阻止别人单向发展。单向前进是死路一条。现在我们陷入了死胡同。

我不相信什么眼花缭乱的天启，也不相信什么至高无上的“道”。“百草枯，花会凋谢，主之道不变”这句话，就是我们用来麻痹自己的废话。其实正是因为草会枯萎，春雨才会更绿。花开了，所以新芽绽放。但主的话其实是从人的嘴里吐出来的，不过是以太中的一个振动，所以变得越来越陈腐，越来越无聊。直到有一天我们对它充耳不闻，它将不复存在，它会比草药枯萎得更彻底。像鹰一样返老还童的是百草，而不是“道”。

不求绝对。让丑陋霸道的绝对永远见鬼去吧。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正确。一切都是流动变化的，甚至变化也不是绝对的。整体是由各种看似互相矛盾又互不相同的部分组成的。

我这个活着的人是各种矛盾部分的奇怪组合。奇怪的是，我今天说的“是”和我昨天说的“是”不一样。我今天的眼泪和一年前的眼泪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爱的人一点都没变，我就不会再爱她了。只是因为她的快速改变让我印象深刻，迫使我改变，督促我奋进，我的改变动摇了她的惰性，我才能继续爱她。如果她一直站着不动，我也喜欢胡椒瓶。

改，改，我还是保持一定的操守。但如果我伸出一根手指去维护这种完整性，灾难就会发生。如果我自称是这样那样，固执己见，我就会变成一个像电线杆一样死板的傻事。我将永远不知道我的正直、我的个性和我的本性在哪里。我没办法弄清楚。空谈我的自负没什么好处。只能说明我给自己设计了一个想法，也就是说我试图按照一定的模式来塑造自己。这可不行。衣服裁缝可以，脚剪了就不行了。是的，你可以穿上理想的紧身衣。但是就连紧身衣的款式也变了。

混乱中我们需要的是某种指导。

让我们从小说中学习。看看小说里的人物，他们是生活但又是生活。如果他们一直按着模式行善，或者按着模式作恶，甚至按着模式任性，那他们就都完了，小说也就完蛋了。小说里的人物必须活着，否则他什么都不是。

我们也是如此。活着就要好好活着，否则什么都不是。

当然，我们所谓的生活，就像我们所谓的存在一样，是很难描述的。人们根据自己对生活的看法，在头脑中形成不同的概念，然后按照一种模式裁剪出生活。有时他们走进沙漠去寻找上帝，有时他们走进沙漠去寻找金钱，有时是为了酒、女人和歌曲，有时是为了水、政治改革和选票。你无从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找的是什么，从用可怕的炸弹和毒气杀害邻居，到资助幼儿园，促进博爱，再到破坏别人的婚姻。

混乱中我们需要的是某种引导，编造一些“你不行”是没有用的。

那我该怎么办呢？真心在小说里寻找答案。在小说里，你会知道如何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你可以像活人一样爱一个女人，也可以像行尸走肉一样和一个女人做爱。你可以像活人一样吃饭，或者像死人一样咀嚼。你可以像活人一样向敌人射击。但如果你在生活中变成了一个怪物，你可能会向与你非亲非友的人扔炸弹，仿佛他们对你来说只是不死不活的物体。如果这些物体碰巧是活的，那就叫犯罪。

电影《儿子与情人》(1960)的剧照。

活着，做一个活着的人，做一个完整的活着的人，这才是关键。小说，尤其是小说里最好的，可以帮到你。它可以帮助你不做行尸走肉。现在无论男女，无论是在街上溜达，还是在屋里踱步，大多都是埋着的。就像钢琴一样，一半的琴键发不出声音。

但在小说里，你可以清楚地看到，男人死了，女人就蔫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培养一种生存本能，而不是编造一种是非理论。

人生有对有错，有善有恶，永远都会有。但是在一种情况下是对的，在另一种情况下就变成了错的。在小说里，你会看到一个人因为所谓的善而变成僵尸，另一个人因为所谓的恶而死去。是非是一种本能，但它是一个人的意识整体的本能，综合了他的身体、智力、精神等方面。只有在小说里，各方面的潜力才能充分发挥，或者至少有可能充分发挥。这样，我们就会认识到，活着的理由是生命本身，而不是为了平静地活着。正因为万物各有所能，才会诞生一个独特却包罗万象的东西:一个完整的男人，一个完整的女人，一个朝气蓬勃的男人，一个充满活力的女人。

作者:]D.H .劳伦斯

编辑Anya

编辑张进

李明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