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苹造型(秋果飘香图片)

很多关于回归的故事，都有一个挣脱束缚，获得重生的大团圆结局。对于阿朵的回归，这似乎是一个死而复生的故事，但生活的真相并不止于此。在这个故事中，阿朵确实摆脱了曾经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找到了生活和自我的一部分，但他并没有真正逃离内心最深处的束缚。

文|林秋明

编辑|金石

摄影|吴明

造型| |THEXIStudio

发型|刘晶(尹工作室)

化妆|小花园(尹工作室)

独家线下战略合作|红砖美术馆

范宏

起初，当我收到《乘风破浪的姐姐》的邀请时，阿朵拒绝了。一方面，她怀疑自己在40岁时能否像20多岁时那样唱歌跳舞，另一方面，她不再是那个以唱歌跳舞闻名的阿朵了。

40岁的阿朵仍在创作音乐，但她在创作新的民族音乐。2017年，在逃离娱乐圈5年后，她创办了一家音乐文化公司，取名为《出生地与养育》，目的是推广以湘西、云贵少数民族音乐为基础创作的新民族音乐。一年后，土生土长之下的第一家音乐厂牌“未来国度”成立。在这个团队中，阿朵不仅是创始人，也是最引人注目的人。

在品牌成立的那一年，阿朵和一群民族音乐人出了一张专辑，名字叫《起死回生》，还做了一个同名的音乐节目。无论是专辑还是音乐节目，口碑都很好，尤其是专辑，豆瓣评分8.9。它还入围了第61届格莱美奖最佳世界音乐专辑的提名，但在市场上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音乐表演结束后，陈伟伦和《起死回生》的制作人阿朵进行了单独交流。他们坐在餐厅里，阿朵说他压力很大。我做了那么多事，出口在哪里？节目已经结束了，专辑还是没有水花。下一步该怎么办？

接到《乘风破浪的姐姐》的邀请后，阿朵在楼下见到了音乐制作人马锐。阿朵问他:“妈妈，我能不去吗？”RS回答她，你一定要去，为什么不呢？我们可以想象这是一项艰苦的工作，但它可以帮助我们更快地推广音乐和你想做的事情。

马向《人物》提到了公司成立初期的困境。为了公司的运营，阿朵曾经卖掉了一套房子。当时，他们做的音乐市场反馈并不好，公司甚至无法支付员工下个月的工资——这就是为什么马氏鼓励阿朵参加综艺节目。他向《人物》杂志解释说，为了未来国家的品牌，阿朵必须前进一段时间，以便慢慢改变其交通状况。说白了，没有阿朵，就没有这个公司和这个品牌，所以她永远是领导者。她就像一座灯塔。她在哪里，我们知道如何开发这些东西。

朋友们也收到了来自阿朵的询盘。ICY问她，为什么你不开心不想去的时候就答应了？阿朵告诉她，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让公司继续生存下去。

最终，阿朵接受了邀请，成为了那个乘风破浪的姐姐。舞台开始时，身着民族服装的阿朵演唱了一首自己创作的歌曲《烈哥》。现场评分不高，只有79分，但乐评人二弟说这首歌是他整个开头阶段最喜欢的表演。它先进而自然，具有开拓性和民族性…只是音乐本身，她的前卫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

因此，《乘风破浪姐姐》确实给阿朵带来了不少收获。虽然她在第二次首映后就离开了舞台，但在她被淘汰的当天，阿朵连续获得了五个热搜。

一些观众将阿朵的经历描述为脸红，而阿朵并不介意这种说法。更重要的是，对她来说，两张新的民族音乐专辑《死而复生》和《未来民族》以及预售的黑胶唱片都很快在网上销售。

阿朵参加《乘风破浪的姐姐》 图源受访者参与阿朵《乘风破浪的姐姐》的受访者

摇钱树

在评论阿朵的第一阶段时，尔迪还提到了阿朵的逃跑。她经历了现代名望的喧嚣和浮华，这是由女性的物化审美形式带来的。但是，到了某个阶段，她回归生活，回归自然，找到了回归本真的力量。这是一个自我反省和内心净化的过程。

这似乎也是一个死而复生的故事。

她来自阿朵湘西，7岁学习舞蹈，13岁参军成为一名文学战士。1998年，18岁的阿朵获得第八届中央电视台全国青年歌曲大赛专业组优秀奖。两年后，她离开了艺术团，与日本制作人小川哲也·小室的香港唱片公司签约，成为一名歌手。

出道后不久，阿朵打电话给她的朋友兼化妆师秋苹。秋苹，我想在下巴上钉个钉子。你怎么想呢?秋苹同意她的想法，这很好。这样，你才能和别人区分开来。有一个标志，人们可以记住。

阿朵去撞钉子，但最终让观众记住她的标志不是钉子。

她被印上的第一个标志是唱歌跳舞。2005年春晚，阿朵因一首《再见卡门》而走红。当时，太和麦田唱片公司将阿朵定位为东方麦当娜。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是歌舞歌手极其火爆的时代。当时提到歌舞歌手，基本都是邀请阿朵。她是一流的。前经纪人赵岩告诉《人物》。

2007年，身着白色比基尼、手持相机的阿朵登上了《男装》杂志的封面，该杂志三天销量50万册——不仅创造了杂志销量的奇迹，还将第二个标志牢牢地贴在了阿朵的身上——性感。

在过去的文工团岁月里，这是阿朵最想隐藏的特质。

17岁时，阿朵进入第二炮兵文工团当舞蹈演员。她丰满的身材导致她被排除在艺术团之外。自传《烟雨凤凰》中记载，她在舞台幕布边和化妆间听到其他舞者对她的评价。她丰满的身体是舞蹈演员的耻辱，她对男人妖艳的微笑……这对年轻女孩阿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她开始节食减肥，用包裹布包裹乳房，希望乳房会更扁平。在合奏中只允许统一的群舞，因为胸部丰满，阿朵在表演时从来没有机会站在舞台中央。有时候，当某个阵型缺少一个人时，阿朵会弥补，改变阵型，让她走。

文工团时期的阿朵 图源网络艺术团时期的阿朵图远网络

但10年后，这个曾经让阿朵自卑的符号，在另一个体系中，已经成为她最耀眼的标签。

前经纪人赵岩向人们解释早期唱片市场的运作机制。早期歌手玩歌的时候，要一直穿一套衣服，不能换。有必要加强每个人对你的印象。三个月的唱片推广期，你要连续跑电台电视台，然后各种商演，小粉丝见面会，一直唱同一首歌。这种旅行很恐怖。

那时，阿朵经常一天飞三个城市，工作15个小时。有过老太和麦田经历的员工回忆，公司开不了锅，就让阿朵去接商演，赚钱养公司。

该公司还希望让阿朵的价值更大，例如，在性感尺度上，更大一点。阿朵认为这不太对。这似乎不是一个作品，但他同意了，因为他们认为这可能会吸引更多的注意力。后来《千面》的MV被大规模封杀，原因是歌曲歌词有强烈的性暗示嫌疑，阿朵的服装和舞蹈表演尺度过于大胆。

阿朵受益于性感，但她也吃自己。她为一家美食杂志做了一个拉面广告，穿着超短裙和裹胸，但杂志后来把裙子改成了三点式比基尼。出版商找到阿朵，希望出版一本相册。所有的拍摄要求都围绕着性感。当相册打印出来的时候，阿朵发现整本书的设计、选材和包装都和书摊上卖的情色杂志非常相似。她一夜之间买下了第一批印刷的5000本相册，中断了销售。

尽管阿朵已经觉得自己被榨干了，但他仍在做这棵摇钱树。多年后，她向《人物》杂志回忆说，公司没有明确地说，你必须在阿朵赚钱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觉得只有努力赚钱，公司才能善待我，才能帮我实现梦想。她苦笑了一下。当时她形容自己是岳飞，“忠孝”，把自己活活累死。

说到阿朵，身为歌手的好朋友王政仍然记得一个场景。他们是在北京二炮文工团认识的。没有演出的时候，他们会相约去吃小龙虾。有一次，在吃饭的时候，一只小龙虾从厨房爬到了阿朵的脚上。王政以为阿朵会尖叫或逃跑，但她指着龙虾兴奋地喊道:老板！龙虾！活下去！

如果你当时认识她，你也会喜欢她的。她当时的笑容和样子真的很闪耀。王政说。

但自2008年以来，王政发现发光的、向日葵般的阿朵不见了。那时，她经常接到来自阿朵的电话。在电话里，阿朵哭着说她想休息一会儿，说她已经被抽干了，需要给水库注水。

2008年6月，在与公司发生一些分歧后，阿朵第一次决定逃离。她在博客上写道:本来，今天将是我酝酿了两年多的新唱片的发布日，但在这里我想对所有期待这张唱片的朋友们说:对不起，我又食言了……因为我当时写的唱的歌，对我此刻的心情来说，都是颓废的声音，找不到好的状态去面对。我决定暂时告别舞台，至少三个月，我想。离开北京，离开浮躁，寻找新的状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后来，她去了英国留学。但是三个月后，我回来做歌手，因为当时的唱片公司还有一年的合同。我想我必须履行我的责任，继续工作，再做一年的摇钱树。

2007年，阿朵登上《男人装》杂志封面 2007年，阿朵出现在男装杂志的封面上。

裂缝

在第一次拍摄男装封面四年后，2011年，阿朵为该杂志拍摄了另一组封面。第二个封面是一个女人的故事，她被包装成超级巨星，受到追捧，但却受伤破碎。在《男装》的采访中，阿朵讲述了一个未完成的拍摄想法:她穿着晚礼服，面带微笑地走在红毯上。裙子是透明的，透过衣服，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完美身体上的伤口和纱布。是的，秋苹，那是阿朵的自我表现。从里到外，她已经裂开了，但外壳看起来没变，摸起来完好无损。

赵燕，一名前特工，记得她和阿朵在一家餐馆的第一次见面。那是2010年的春天。当时，阿朵已经离开太和麦田，与光线影业签约，正在组建自己的新团队。那天，房间里很热，在场的人都穿得很轻。只有阿朵还穿着长裤和厚外套。她说她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无法感知外面的温度和季节变化。

虽然他离开了以前的公司，但之前的疯狂操作已经让阿朵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她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姐姐，不记得任何一张银行卡的密码。所有的充电器都贴了贴纸，助理一个个告诉她，这是iPad充电器，手机充电器，电脑充电器。当王政回到她家时，她发现洗碗机和炖锅都是新的，从来没有用过。房子里的衣服散落一地，王政需要挖掘成堆的衣服才能找到空座位。

在混乱的生活中，人的情绪变得极不稳定。那些年，阿朵的团队称她为老佛爷——当食物不合胃口时，阿朵就会大发脾气。

但是签约一家新公司并没有让一切变得更好。

据赵燕回忆，从2011年开始，阿朵就有了做一场全国巡回歌舞秀的想法。那时候她的音乐方向还没变，其实是在做准备。她与中国的歌舞表演从业者聊天，去日本看林戈·阿什的表演，去美国百老汇。看完表演后，阿朵必须做笔记。只要她觉得好，她就想融入。

阿朵想要完成的歌舞表演在当时是相当超前的尝试，她甚至在舞台上实现了全息投影。但结果并不令人满意。她想做的事在当时是她力所不及的。考虑到她的能力和精力，这份工作太难了。赵岩说，做一个歌舞秀是一个庞大的工程，靠我们一个小团队其实是不够支撑的。这个投资如果按照她的想象，可能是几千万甚至上亿。当时大众对这种小众的东西不是很在意，你的一些个人表达，还有她后来的一些歌，他们的整体关注度和唱功度都没有达到预期。

当时阿朵出去演出，导演问他会不会跳《甜心先生》或者《千面》。

《Mr.Honey》MV 《Mr.Honey》MV 《甜心先生》MV《甜心先生》MV

当时正是影视行业高速发展的阶段。新公司希望阿朵去拍电影，让她加入剧组，成为女一号。阿朵拒绝了，一年后，她终止了与新公司的合同。

她就像一只被困在倒置杯子里的飞虫。当她醒来时，她来回撞击玻璃墙。后来，阿朵和ICY提到我曾经觉得我在表演和扮演一个叫“阿朵”的角色。

苗族情歌传承人蝴蝶昌和在才艺表演《激情歌唱》中相识。当时，阿朵是评委，蝴蝶是决赛选手。在最后一幕，蝴蝶常唱了一首苗语歌曲。他注意到阿朵听完这首歌后眼睛亮了起来。在后台，阿朵邀请蝶昌录制自己新歌的和声，并提出要求，希望能在家乡苗寨过春节。对于蝴蝶的这个要求，常感到很意外。在他的印象中，阿朵是杂志封面上的流行歌手，他存在于遥远的地方。

那年春节，阿朵真的去了蝶恋花的老家。寨子里，蝶恋花的族人聚集在阿朵周围，跳着芦笙和铜鼓。阿朵和蝶恋花的父亲一起喝酒，笑得很大声，说她以后还会再来。

春节过后，蝴蝶发现回京的阿朵不见了。短信没有回复，电话也无法接通。当时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阿朵已经濒临崩溃——阿朵作为评委出席《激情歌唱》第二季发布会。当轮到阿朵发言时，她需要把一只胳膊放在主持人的左肩上来支撑自己。不久后的一个晚上，赵岩接到阿朵的电话，他想取消第二天央视晚会的录制。那天晚上，阿朵的心突然剧痛，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工作了。

后来，在《星月对话》的采访中，阿朵提到了当时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除了工作透支，恋情也被出卖。在那个阶段，阿朵向《人物》杂志回忆说，他对爱情和事业都感到失望。扪心自问，人怎么会这样？我付出了所有的热情，时间，精力，健康，甚至自己的钱，把一切都付出了。我怎么还得不到你认为的一些支持，爱和信任？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现在表现出冷漠的阿朵很少激动。她身体前倾，不停地用手比划。

那段时间，秋苹也暂停了工作，呆在家里陪阿朵。每天，阿朵和秋苹都重复着同样的话，说她遭受了感情上的打击和事业上碰壁的痛苦。秋苹这样形容当时的阿朵，就是股票跌到谷底，没有比清仓一毛钱立刻割肉更惨的了。为了避免两个人都陷入感情的黑洞，秋苹提议一起旅行。

他们先去了韩国，然后去了西双版纳。那时，王政的另一个好朋友ICY已经在那里定居了。在离开西双版纳之前，阿朵突然拉着ice的手说，我一定要再来找你。

复活过来

一个月后，在西双版纳的机场，阿朵再次出现。ICY在远处看到她一个人提着行李，身边很少有人。

那时，ICY和阿朵彼此并不了解，她只是在王政的要求下互相照顾。在旅馆住了两天后，阿朵打电话给ICY。我能住在你家吗？ice吓了一跳。ICY是一个很看重个人空的人，不希望别人闯入他的生活。但是阿朵给了伊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晚上睡不好，心跳突然加快，有时候没有。我害怕住酒店。如果我的心脏停止跳动，没有人会发现我死了。

ICY只好把她放在娘家，和她住一个小区。在冰雪妈妈的印象中，阿朵是电视上穿着火辣的性感女郎。她一脸担忧地问ICY:“哦，你就不能和这个好好相处吗？”住了一段时间后，ICY的妈妈会把ICY拉到一边，说孩子不知道她受了什么苦，经常听到她半夜在房间里偷偷哭。

那时，阿朵经常半睡半醒。他们在山里过夜。那天月亮又大又亮。那是在黄澄澄。阿朵心不在焉地指着月亮问冰，冰，那是一盏灯吗？是路灯吗？在去景洪的公路上，阿朵靠在后座上。ice以为她又睡着了，就把音乐关了。直到这时，她才听到阿朵温柔地说:“冰冷，多么美丽的日落。”。

每天醒着的时候，阿朵的耳朵总是嗡嗡作响，这是长期失眠导致的耳鸣。失眠的她只能在曹芳家客厅的沙发上睡着。ICY的小狗铁锅陪着她，一只狗蜷缩在1.2米的沙发上。告诉阿朵冰冰，这个地方给了我安全感。

作为歌手，ICY的故事与阿朵有着相似的开端。2000年左右，他们踏入娱乐圈。与阿朵不同，ICY总是处于系统的边缘。其实刚出道的时候我们都很懵懂，会被公司安排去参加这样的节目，路演，电视晚会。但是在我入行之前，我很清楚我要保留自己的空房间，用自己的方式过自己的生活。从一开始，我就拒绝摆脱这些。

然而，人生的奇妙在于，最终，两个做出不同选择的人，在西双版纳相遇。

在西双版纳，冰是阿朵唯一的救命稻草。一天24小时，曹芳可能会接到来自阿朵的求助电话——她在超市购物不会刷条形码，她不知道夏天要盖多厚的被子，她也学不会用淘宝。阿朵频繁的请求让ice喘不过气来，当她看到自己的电话号码时，她的头会“嗡嗡”作响。

还好有音乐，两个同样热爱唱歌的人成了朋友。

ICY记得阿朵带着一把吉他，走到哪里都带着。磨了大概一个星期，她终于写了一首歌，放给ice听。弹了半首歌，阿朵兴奋地在沙发上跳了起来，我能写出这样的歌！那首歌叫《叶华子》。叶华子是西双版纳常见的花卉，又名三角梅。它一年四季都在开花，他们去郊区的村庄散步时经常能看到它。

ice记得那天阿朵是如此的开心。她说，从小看着别人弹琴，自己写歌，好羡慕。现在她意识到了那种状态。她很开心。我听了之后觉得很可爱，也很心疼。

后来，阿朵住在西双版纳的山里。每个星期，冰都要上山去找阿朵。他们去森林里找种子，挖腐殖土，买堆肥桶，整理厨余垃圾。听到动物的叫声，他们循着声音寻找它们的动静。在ICY看来，在过去的30年里，阿朵失去了他的生活，最后不得不回去。

和曹方出游的阿朵 图源网络与ICY同游的阿朵途远网

当阿朵第一次离开北京时，工作室认为她会回来，但她从未离开。赵燕在她离开后处理各种事宜，向主办方道歉，谢绝一切演出。渐渐地，越来越少的人来到阿朵。赵岩和他的同事们也意识到阿朵不会回来了。工作室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去了。后来赵岩找了个机会走了。阿朵安慰她。多好的机会啊。不要浪费在我身上。去吧。

在西双版纳呆了半年后，阿朵去了美国学习心理咨询。

在美国，她每天6点起床上课，下午5点放学。偶尔在学校被人认出来，她就先告诉对方，嘘，她不能说，她不能叫阿朵。老师布置了任务，她选择了最难打扫的厕所。每天放学后，从擦水槽到冲厕所，她都需要打扫一个小时。她扫厕所，认出她的人在厕所门口四处张望。她不在乎。打扫完就回家做饭，生活很踏实。

2013年，阿朵的侄子周克玉从家里听说他的姑姑回来了。当时高二暑假，他在老家湘西。当他听说他的专业是音乐制作时，阿朵突然邀请他。你想去其他地方观光吗？周克玉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第二天，他们开着越野车，带着睡袋、音箱和电台设备，从湘西出发，去少数民族聚居的云南、贵州采风。

对阿朵来说，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次回到起点的旅程。记得她小时候家里存了一笔钱，家里犹豫是买电视机还是蹬风琴，然后选择了电视机。打开电视。外面的世界真不错，阿朵想。所以，当时她只是想出去外面看看。

在外面漂泊了很久，经历了真正的风风雨雨，阿朵回来了，发现世界原来是这么美好。尤其是音乐。湘西少数民族众多，他们的生活几乎与音乐融为一体。纺纱的声音，筛米的声音，啧啧有声的声音……他们住的房子门不可能一开木门就有“吱吱——”的声音。但是我爷爷奶奶家是这样的。他很早就出去了，然后回来做早餐。那扇门就像一个时钟，“嘎——”是一个指针。阿朵在这些音符中长大，那声音里有情感和记忆。我想让他们留在音乐中。

这个系列持续了三年。他们保存了数百首音乐样本，并在此基础上创作了新专辑。阿朵将新专辑命名为“死而复生”。

当我带着“死而复生”的试听带回到北京时，我的朋友们感受到了阿朵的变化。专辑的制作人陈伟伦记得，在《死而复生》的音乐秀中，阿朵做了一个惊人的尝试:她在表演《阿爸说》这首歌的时候，在舞台上设了一个炉子生火，做了一顿饭，现场弥漫着米饭的香味。她想用米饭的香味来打动观众，来描述她的家庭和她对家庭的期望。这是一个伟大的想法，她开始理解生活。

命运

2017年再次回京后，阿朵成立了文化公司，创办了音乐厂牌，先后签约了蝶变、杨格、龙仙娥等非遗传承人她又一次成为了那个被很多人负责，被很多人需要的人。

作为公司的合伙人和品牌的管理者，阿朵应该创造、执行和学习管理，像父母一样督促每个人学习，知道如何进步，经常做笔记。说到这里，马RS问另一位工作人员，你还记得朵姐经常对我们说的话吗？后来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好记性比写的差。

为了让更多人知道她的品牌和新民谣，她上节目，接受采访，现场带货。最忙的时候，她的工作量几乎相当于十年前。她还报名参加了商业管理和财务管理课程。在发给朋友的照片中，阿朵和一群中年男子站在一起，穿着像女企业家。我无法想象她怎么会做这种事。ICY说。

2020年11月底，在她与人见面的那一天，阿朵穿着宽松的球，一副大眼镜和运动鞋。她看上去轻松随意，但刚一坐下，助理就把保温杯、颗粒和一片胃药放在她面前——一个月前，她因为胃病复发住院一周。

高强度的工作又开始透支阿朵的身体，那段漫长逃亡后恢复的生活似乎又渐渐失去了。

阿朵对此的解释是责任。如果是我自己的个人发展，我会比现在过得更好。我很放松。我不用养公司。我没有那么多责任。但是我很想看到一群人的成功，这很吸引我。

她习惯于做一个团体的领导者。当她的朋友学英语时，她将组织一个英语学习小组。冰和王政也在这个小组里。她规定在小组中发言必须用英语，每周开一次聚会，用英语谈论某个话题。

每次在采访中提到他15岁在部队当排长的经历，阿朵总是一脸自豪。当时，她手下有20名士兵。除了跳舞编舞，她还要带领大家军训喂猪。喂猪的时候，她怕猪咬人，但是为了有威信，她不得不咬自己的头。为了控制人，她还说自己的年龄大了两岁——她喜欢做计划，喜欢打理事情，喜欢被别人需要，喜欢被自己保护，喜欢被人认为是强势。

都是有迹可循的。

在阿朵的家庭里，男孩是非常稀缺的——而在湘西，男孩象征着家庭的兴旺。阿朵仍然记得，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的亲戚来聊天，不禁对她和她的妹妹叹息。我希望有个男孩。父母很爱两姐妹，不会透露这些事情，但亲戚们的闲聊还是会被年幼的阿朵听到。这些话都透露着遗憾。你觉得你不是最好的，你不是最被期待的，你没有选择。

阿朵（右二）和家人的合照 图源网络阿朵(右二)和家人的照片来源网络

所以，阿朵会建议他应该像个男孩，甚至比男孩更强壮。当我和妹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能感觉到父母想要一个男孩。我没有达到他们的期望，只能从其他地方弥补父母想要的。

七岁的时候，有一次，她看到自己的妹妹被邻居的三个妹妹欺负哭了，就跑出来和三个女孩扭打。把这件事告诉邻居，告诉阿朵的父母。爸爸听说阿朵保护了妹妹，把她拉到一边，表扬了她。我记得那天父亲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所以我记得保护妹妹。只要有人在我身边，我就会保护他们。

后来作为家里的大姐，她出去玩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群堂姐。现在，她成了一家之主，全家谁有困难，谁需要帮助，那我一定会站出来。我的父母和我的姐姐，包括我的朋友，都觉得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阿朵非常强壮，能应付一切。

在漫长的个人成长过程中，父亲竖起的大拇指已经被阿朵内化为对力量的不断追求。她需要修复一切，保护所有人。只有这样，她似乎才能得到认可。似乎她永远都不可能轻盈。这一段她把这些东西放下，下一段她又会把它们拎起来，就像一只不停前行的骆驼。

当下午5点正与人交谈时，阿朵被一些事务打断了。她打了一个电话，为她朋友的演出订购了一个花篮。助理还提醒我们，她晚上有一场拍摄，一场演出，还有一场线上会议。

谈到她10年前的生活，阿朵形容自己是一个旋转陀螺。现在，她有时会和朋友开玩笑说她将如何再次成为顶尖人物——但在某种程度上，鞭打顶尖人物的鞭子似乎是阿朵本人，无论是10年前还是现在。

王政，一个好朋友，说这是她的命运。

强者的另一面

2021年的第一年，阿朵终于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她去了海南。在海边，她看到一群渔民在附近撒网捕鱼。一条鱼挣脱了渔网，她把它拿在手里。鱼从她手心滑过的那一刻，冰凉湿漉漉的触感让她觉得幸福——她数了数，从去年参加《乘风破浪的姐姐》到现在，她已经8个月没消停过了。

很多关于回归的故事，都有一个挣脱束缚，获得重生的大团圆结局。对于阿朵的回归，这似乎是一个死而复生的故事，但生活的真相并不止于此。在这个故事中，阿朵确实摆脱了曾经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找到了生活和自我的一部分，但他并没有真正逃离内心最深处的束缚。

阿朵曾在《乘风破浪的姐姐》中有一句金句。那是在第二场演出之前。同组的袁咏琳想把队长的位置让给阿朵，但阿朵拒绝了。她看着袁咏琳说，这是你的家庭作业。

对于阿朵自己的功课，ICY的话可能被视为答案。你很努力的往前冲，获得了第一，但是懂得放下第一是最艰难的过程。

作为朋友，ICY非常了解阿朵强大的一面。

我在西双版纳的时候，曹芳有一次忍不住问阿朵，你能做什么？阿朵听后没有说话，但这成了她心里的一道坎。许多年以后，阿朵会向ICY提起这个细节。那时候你说我什么都不会。

虽然我是无意说的，但是真的伤害了她。以前工作的时候，她是王者，她是多么坚强的一个人，接受不了别人的照顾。ICY说。当时，阿朵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冰冷地喂她鸡汤。她弱弱地说，我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照顾过。过了一会儿，她严肃地反驳，我以前什么都懂。只是没有用淘宝，没有网银。我以前很优秀。

作为大姐，阿朵每年都会组织全家人一起过年，把所有的亲戚都带到西双版纳。有一年，她和王政的父母一起带了三对父母去旅行。但是在那次旅行中，ICY不在，阿朵问她为什么不去。她真的是这样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你。我说我不喜欢这样，她会问，我把我最喜欢的东西给你了。为什么还不喜欢？你为什么不开心？因此，冰和阿朵之间会有一场争吵，由王政来解决。

但ICY并不怪她，因为在这种强势的背后，曹芳能看到并理解阿朵的软肋。

朋友们都知道，在力量的另一面，阿朵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她渴望有人陪伴——在西双版纳买了新房子后，她为她经常去的朋友们每人预定了一个房间。就像她的房子一样，她会把自己的生活填满，没有空缺口。

她也渴望被理解。她告诉ICY，她写了一本自传，一直问她有没有看过。她需要别人知道她的每一句话。冰冷，记住，阿朵经常告诉他的朋友，你爱我，你必须表达出来，你必须说你爱我。

阿朵本人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些弱点。作为一个40岁的女人，她已经能够试着面对和接受自己的弱点，尽管我很强大。

她开始承认自己的局限性——在听说湘西老家有武鼓后，她跑到保靖向武鼓传承人洪取经。当年练鼓的时候，一个朋友收到她的照片:一双长满茧子的手，有的破了，结痂了血。半年后，她成为苗族鼓舞人心的武术鼓的传承人，并以13名苗族鼓女为成员组成了一支鼓队。她每年都会带着这些姑娘去杭州、上海、长沙演出。

但对于这个鼓队的未来，她的表情是克制的，真的是任重道远。我只想看看我们能做些什么。停顿了一下，她说她其实不想当英雄，因为英雄很难当。

对于她自己的作业，阿朵的答案基本上与ICY的答案相同。受欢迎不是我的功课。她说，如何生活是我的功课。

她似乎也知道，曾经找到的生活，正在忙碌的生活中悄悄溜走——当被问及对最佳亲密关系的想象时，她的回答是，希望他能带我散步看花。希望他能帮我找回生活。

当再次在《人物》中谈到大姐的身份和父亲竖起的大拇指时，阿朵说，小时候，我怕别人觉得我不够坚强。我很坚强，我很优秀，我没有任何软弱的时刻。后来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不安全感，一种自我保护。真正有安全感的人都很放松，我甚至在至亲面前都有一层包装。

作为亲戚，周克玉很少看到阿朵打开行李。那是2013年到2015年之间，他开着越野车，在西南公路上跑。阿朵坐在副驾驶上，腿上放着笔记本和录音笔，头靠在车窗上，随风哼唱。开心地哼哼，她微微摇头。回到北京，别人会觉得她像女神或者女王一样，很厉害，领导着公司那么多人。但是想到那一幕，我只觉得她是一个没有烦恼的可爱小女孩。

秋苹也出现了类似的阿朵。

那是2002年，秋苹负责在三亚一家酒店拍摄广告。当时工作人员在拍摄现场来回穿梭，忙得不亦乐乎。她注意到有一个女孩站在酒店的人工湖前，摇头晃脑，对着湖水唱歌。每次秋苹来回去人工湖拿衣服的时候，女孩们都在那里，一直唱了整整一个下午。

后来，秋苹得知这个女孩的名字叫阿朵。她根本不受任何人打扰，就在自己的世界里唱歌。你会觉得她那么爱唱歌，内心是干净的，只有唱歌才是唯一。

秋苹的那张照片令人印象深刻，几乎每次接受采访都会被提及，因为那天下午对着湖水唱歌的阿朵不是大姐，不是明星，也不是某个音乐厂牌的经理，甚至一度摆脱了父亲的竖起大拇指——她就是阿朵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