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推半就的以文(古代半推半就)

(资料图片)村上春树。图/视觉中国

《刺杀骑士团长》与村上春树的多重面孔

文/刘

本文首发于《中国新闻周刊》第845期。

时隔四年，村上春树出版了一本新小说。和以前一样，小说《刺杀骑士团长》一出版，就引发了日本读者的抢购热潮。被视为村上春树的“回归”之作，涵盖了以往作品的多种写作元素和主题。

小说分为上下两卷，由“显灵”和“变喻”组成。故事的主人公“我”是一位36岁的肖像画家。在一次婚姻变故后，我住在一个朋友家里，意外发现了朋友父亲留下的一幅神秘画作，名为《刺杀骑士团长》，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探索和冒险。

在观念与现实、当下与历史的框架中，读者不仅能感受到熟悉的手势和口音，还能体验到超越现实的思辨和自省。村上春树很早就表现出对历史的关注，后来甚至成为他寻求转型的一种方式。在这本书里，它成了故事的愿景。甚至还涉及南京大屠杀等历史事件。

同样有争议的还有中文翻译。2017年12月，赖明珠翻译的《刺杀骑士团长》在台湾省出版。五个月后，《刺杀骑士团长》在大陆正式出版。这一次，最知名的翻译家林在时隔十年之后，第一次有机会翻译村上春树的小说。近十年来，除了村上春树的几部旧作外，林一直专注于教学研究和创作，但村上春树仍然是他绕不开的话题。

“译者遇到有气质的作者，或者作者遇到有品位的译者的概率，应该不会很高。”说起翻译村上作品近30年的经历，林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2007年起，从上海译文出版社收回村上春树新作的版权，将《1Q84》、《无色多崎作品》、《他的巡回年》等作品转至新古典文化出版，由石担任译者。几乎与此同时，不同译者翻译的作品的优劣也逐渐成为人们广泛关注的话题，藤井省三等知名学者参与了讨论。

翻译思想和方法的不同导致了不同的语言和文体风格，使得村上春树在中国读者面前呈现出不同的声音和面孔。更何况村上春树的创作本身就有很多古典文学和大众文化融合的印记，读者和学界对其作品的接受也呈现出相对分裂的局面。作品的流行使村上春树拥有了广泛的粉丝，通过文体类型的尝试和文体主题的转换，其影响力进一步扩大。但是总有批评的声音，比如小资，自我重复。他更像是一个不断穿越边境的旅行者，在不同的读者群体、文化和社会领域之间徘徊。

“林氏铺子”重新开张。

整整十年，林都没有机会翻译村上春树的新作。提到那十年，林打了一个有趣的比方，比如“我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的一碗美味的拉面突然被人拿走，弄得我目瞪口呆。面对空摇摆不定的桌面，我不知道该只是把它举起来还是放下，也不知道该张着嘴还是闭着嘴。”

从1989年起，就与村上春树结缘。迄今为止，村上春树已有42部作品被翻译出版，见证了这位日本作家在中国大陆走红的全过程。所以他的译作叫《林家铺子》。特别是在2001年，上海译文出版社一次性买断了村上春树17部作品的版权，全部由林翻译。这些作品出版后，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从而奠定了“林翻译”在大众读者中的地位。

在很大程度上，林成了村上春树在中国的代言人。许多年轻作家试图模仿村上春树的写作风格，但上海译文出版社村上春树作品编辑沈曾评论说，“他们说这是模仿村上春树，但不如说这是模仿林”

林熟悉村上春树的表达习惯和叙述语调，声称自己很少遇到不熟悉的词。《刺杀骑士团长》的翻译也是如此。接到任务后，他从青岛跑到吉林农村老家，在那里闭门不出。仅用了85天就完成了两卷共50万字的翻译。

翻译的过程充满艰辛，但林却沉浸其中，平均每天翻译7500字。他不需要电脑。他先写在稿纸上，家人输入文档，再打印出来修改。手写很费功夫。每隔一个小时，他就停下笔，到外面散步，拔草散散心，然后回来继续翻译。

与台湾省的赖明珠和后来的石不同，林翻译的村上春树并不强调完全的直译和还原，而是在词汇和句法准确的基础上，强化了叙事基调和风格魅力。引用余光中的话，他把译者和作者的关系描述为婚姻，一种双方妥协的艺术。

“如果精神层面和审美层面没有这种联系，纯粹是一种语言转换操作，就很难享受这个过程，翻译出来的东西也很难实现‘转化’。我怕读者在阅读时缺少一些魅力。”给的《中国新闻周刊》林。

这种翻译策略为mainland China普通读者理解和接受村上春树增加了许多便利，但也成为许多人批评他的理由。2007年，著名学者、东京大学教授出版了村上春树《心中的中国》。在其中一章，作者比较了不同的中译本，认为林的译本过于文体化，不符合原著的口语化，属于“浓妆艳抹”，背后是林的“中国民族主义”。对此，林也公开撰文为自己辩护。

徘徊于东西方之间

在《刺杀骑士团长》中，同名画作的作者是英雄朋友的父亲田豫·尤言。他原本对现代派绘画感兴趣，但留学归来后经历了创作转向，回归本土传统，迅速形成了自己的日本绘画风格。

同样在东西方传统之间，村上春树的写作和生活方式带有非常明显的“西化”色彩。长期从事英语文学翻译，最熟悉菲茨杰拉德、雷蒙德·钱德勒、雷蒙德·卡弗等美国作家，平时喜欢爵士乐。通过翻译，村上春树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繁华与孤独、单纯与苦涩、黑色幽默与离奇想象，都不时出现在村上的小说作品中，共同构成了他在日本文学中的符号。

“可能可以说，到现在为止，我一直都是用自己的方式让我的母语日语在我的脑海里成为一种‘伪外语’，在我的意识里回避语言固有的日常性，然后构造文章，用它来写小说。”村上春树曾在一次采访中透露过这一点。

过了《刺杀骑士团长》主人公的年纪，正处于创作黄金期的村上春树决心离开久居的日本，他的生活中心一度移至国外。那是80年代后半期，他37岁。此前他的读者迅速扩大，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与他小说的气质和主题形成了看似不同实则互补的共振。况且，按照村上自己的理解，他的走红很可能成为纯文学衰落后主流文艺界的一个出口。

“想起来，在日本被攻击反而成了向海外挺进的机会。也许被诋毁是一种幸运。”村上春树在自传作品《我的职业是小说家》中写道。离开日本给了村上春树观察日本的机会，脱离了原有的范式和圈子。无论是语言层面的转换创新，还是写作主题的拓展变化，村上春树对传统的态度。

“我们欣赏三岛使用的语言的美丽和精致，但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应该做些新的事情。我们正在做的是打破隔离的壁垒，这样我们就可以用自己的语言与其他世界对话。”村上春树在接受外媒采访时这样说道。

林的翻译方法不仅违背了村上春树的翻译思想，而且在另一种意义上是对村上春树翻译思想的继承。他颇为自豪地认为，他的翻译最大的特点是为中国文学提供了一种文体可能性。在阅读过程中，有批评者认为村上的写作仍然与日本脱节。

“虽然他说几乎不看日本当代文学，觉得很无聊，但骨子里还是有很多应对的方法，包括很多文体结构，只有日本作家才能写出来。”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王洪图说。

日本东京一家书店出售村上春树的新书。图/视觉中国

从“言情小说”到流行经典

村上春树在的流行不仅与他本人的写作风格和林的翻译思想有关，还与出版社的宣传导向和社会整体氛围密切相关。

1987年，《挪威的森林》在日本出版后，洛阳纸贵了一段时间。林刚去大阪留学一年。当时他一心扑在传统文学和理论书籍上，对这本通俗小说并不关心。1988年底，回国的林在日本文学研究会副会长的介绍下，与漓江出版社达成合作，负责翻译《挪威的森林》。李德感兴趣的是林的“写作风格”，而村上春树的市场前景，让熟悉古典文学的林半推半就地开始了与村上春树的“文学联姻”。

为了满足国内出版要求，在翻译过程中删除了《挪威的森林》中的中性描写。但是在装帧设计和宣传文案方面，走的是浪漫路线。小说封面上写着“优秀的日本青春小说”和“百分百纯洁百分百率真”。封面中的女性脱掉了大部分传统的和服，给人一种相当香的感觉。拿到小说后，林甚至不好意思送人，觉得封面上的裸背美女像“街头文学”。

一年后，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新译本，定位类似丽江出版社，更厉害的是给小说加了一个副标题叫《告别处女世界》。封面上印着一男二女，暗示这是一个关于感情纠葛的“三角恋”故事。然而，总的来说，《挪威的森林》的两个版本并没有获得广泛的成功。当时，中国大陆刚刚进入市场经济，村上小说的情感特征与大陆读者的阅读兴趣并不完全相符。

1998年，丽江出版社出版了村上春树精品集，封面变得优雅简约，一改原来华而不实的形象。这本书获得了商业上的成功，在中国大陆掀起了第一次阅读《挪威的森林》的浪潮。2001年，上海译文出版社获得村上春树17部作品的版权，请林担任译者，完成了《挪威的森林》中被删除的性描写，与其他作品一起作为“全译本”出版。翻译的规模效应鼓励了读者的阅读热情，村上春树的作品从情色、言情转向了文艺，作品中的悲伤与孤独切中了都市读者的情感需求，被广泛接受。

据林介绍，这一次，为了拿下《刺杀》的版权，上海译文出版社花了“天价”，这在竞标出版社中还不算最高。拿到版权后，上海译文出版社副总编辑吴宏特飞到青岛，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邀请他做翻译，甚至想出了广告词，“十年侵犯，译作东山再起，林译作东山再起。”

骑士团长和艺术的政治

在《刺杀骑士团长》中，作为主角，“我”原本是从事抽象画的。后来为了谋生，我开始画肖像。我的大多数客户都是商人和名人。他以独特的方法和技巧，取得了商业上的成功，但有时又觉得自己是“画中高级妓女”。

评论家张定浩认为绘画和写作之间有一种隐喻性的联系，所以理解这部小说的一个角度是艺术家如何在当前的现实社会中找到自己。“艺术家是现代社会的英雄，画家、音乐家和小说家都是如此。创作的过程就是塑造思想，用形象表达抽象的东西。”

张定浩年轻时读过村上春树的主要作品，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阅读村上春树的兴趣下降了。“读这本书的时候，我也有那种感觉。是青春期的孤独和迷茫。每个人都会遇到不可避免的失落，一些不可逾越的障碍，或者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当你看到另一个作家为你说话，帮助你生活的时候，你内心会特别有安全感。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村上读书，后来的十年也没怎么读书。”

日本学者藤井三三继续从历史的角度出发，在这部小说中看到村上春树对过去的自省和反思。《刺杀骑士团长》这幅画在田豫的创作谱系中占有非常特殊的地位。不为外界所知。虽然画中来自欧洲的骑士穿着日式服装，但画的风格与传统的日式绘画大相径庭。

这幅画的创作与田豫的弟弟田豫·计燕的自杀有关。20世纪30年代，兄弟俩分别去了欧洲和中国。田豫·计燕原本学习钢琴，但他在战争年代参军，来到沦陷的南京，并被要求斩杀中国俘虏，因此留下了精神创伤，最后割腕自杀。“通过发现画中包含了政治与艺术的对立，国家与个人的矛盾，‘我’遇到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件。”藤井三藏在介绍小说内容时这样写道。

小说的政治性一直存在。无论是由于自身创作的内在张力，还是外部的文化和社会空，村上春树的写作一直在试图超越原有的界限，逐渐形成更丰富的语境。虽然在很多中国读者的印象中，他最擅长挪威森林式的写作。

村上春树的另一位译者石曾说:“村上春树一直说挪威的森林是他创作过程中的一条支流。村上不能用‘小资’这个概念来概括。其实这些年他的创作已经离我们眼中的村上越来越远了。”

90年代初，村上春树来到美国，他的小说开始涉及越来越多的社会问题。他的脸扩展到了小说之外，他有了一个世界公民和知识分子的内涵。《怪鸟记》和后来的1Q84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除此之外，他开始尝试非虚构写作，直面社会问题，出版了《地下》等作品。

在《刺杀骑士团长》的结尾，主人公“我”回到了妻子身边，重新开始了共同生活。妻子怀孕，很快生下一个女儿，但孩子的亲生父亲不是“我”。主人公没有故事开始时那种茫然的态度，也不在乎，甚至把女儿当成了一种恩惠。

学者王洪图认为，这样一个温暖的结局一方面体现了同情和超越，但在一定程度上回避了一些深层次的问题。这种未解决的矛盾可能源于村上春树的“后期风格”。1949年出生的村上春树，写这本书的时候已经68岁了，他的职业生涯已经持续了近40年。在他的写作地图中，《刺杀骑士团长》被认为是他的后期作品。

与1Q84等其他巨作相比，村上春树的新作更轻，真实的冲突更少，对世界的自我辩护更多。整体结构上，虽然有成长小说的模式，细节上也有奇怪或现实的叙事元素，但整体更舒缓。在经历了漫长的写作“长跑”后，村上春树试图给出自己的答案。

“我投入了漫长的岁月，构建了自己固有的体系，使这种写作风格成为可能，用自己的方式精心准备，一直郑重地维护至今。给它擦掉污垢，注入油，尽量不要让它生出一点锈斑。”村上春树写这篇文章时，我的职业是小说家。